第一百七十五章 意难平

墨妍湮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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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谢二眼中的情绪很复杂。他看向易汀烟反问:“你不生气”

    易汀烟莫名其妙:“我生气做什么”

    与谢二对视了片刻,她明白了过来,原来谢良的心思谢二早就知道了。她一时觉得有些尴尬,不过她心中坦荡,没什么好心虚的。她避而不提与谢良的事情,说道:“谢良如今二十四岁了,早到了该成家的年纪。听说与他定亲的小姐知书达理,父亲虽然不是什么高管权贵,却也是清流,于他而言更加合适。有什么好不高兴的”

    再说了,他是沈规的弟子,沈规自然会帮他把关的。

    说完,她抬起眼皮,目光更加透亮。

    她这般坦然倒让谢二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了,仿佛见不得谢良好一样。

    其实他生气的不是谢大定亲。他巴不得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其实心里蔫坏的谢大定亲,省得他惦记着他惦记的人。只是真看到他这般爽快的定亲,谢二心里又不痛快了起来。

    谢大那样的人他是最清楚过不了,什么都放在心里,要不是真的很喜欢,怎么能叫他看出来如今怎么说放下就放下了呢这让他很生气,气谢良太薄情,气他的这份感情太廉价,也替易汀烟觉得不值。他觉得喜欢上她是一辈子的事情。

    种种心情难以名状,谢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

    半晌,他呼出一口气,不自然地解释说:“我才不是因为看不得谢大好。”

    易汀烟笑了笑。虽然谢二无赖、做过许多混账事,但是她也觉得他不会见不得谢良好。

    谢良如今定亲了,也应该是放下那份心思了,易汀烟松了口气。她一直觉得再浓烈的情都是会被时间冲淡的,总会被慢慢忘却。如今谢良已经放下了,至于沈规那样的人那么理智,心思深沉如汪洋,连朝堂风云都是温温和和地面对,情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只有偶尔闲下来才会想起来吧。

    活了两世,经历过生死、饥饿、离别这样的悲,经历过绝处逢生、偶得机遇、碰到贵人这样的喜,自己似乎有了些感悟。看淡“情”之一字,易汀烟觉得心中通透,却又无端生出一点点悲来。她闭了闭眼,再次睁眼的时候眼中已经恢复了一片透亮,说道:“我也想回去了,我们就这两天动身吧。”

    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,情之一字像酒,酒香不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,反而会在经年之后越发浓烈,只要小抿上一口就能被腔得喘不过气来,却叫人心甘情愿受着。

    她不曾经历过,所以不懂,不懂也就没有“看透”这一说法。

    与陆怀知顾玄碧和沈家姐弟告别后,易汀烟终于准备回仁昌城了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父亲”沈露月叹了口气说,“我是真想与你成为一家人的。”与她告别的时候沈露月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易汀烟抱歉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她与沈露月约定,她成亲的时候会再来。可是到时候会不会再来,她也不确定。至于陆怀知夫妇,他们准备等几个月后便带着孩子一起回仁昌城去,很快就会再见的。

    易汀烟与谢二约好在城外,到的时候发现除了谢二,谢良竟然也来了。

    身为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,他竟然是独身前来的。面对的是即将到来的富贵荣华和步步高升,他并没有被冲昏了头。站在初夏的阳光里,他一袭青衫,清俊如竹。金榜题名后,洞房花烛也不远了,本该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,易汀烟却发现他的清冷中带着一丝黯然。

    谢二已经坐在了马车上,一条腿吊着晃荡,一条腿曲起搭在马车上,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。

    一个清朗如山间明月,一个野性如伺机待发的猎豹,这样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人竟然是亲兄弟。他们一个随性地坐着,一个端正地站着,一个仰着头眯着眼睛懒散地看着头顶的太阳,一个正看着易汀烟。

    易汀烟走上前,笑了笑,由衷地说道:“听说你定亲了,恭喜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谢良只说了两个字。这两个字含在他口中,卡在他舌尖,直到酝酿出了微苦的味道才从口中说出。

    是时候放下了。这难以启齿、苦涩、不可说的心思。

    只是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能放下呢只能寄希望于这悠长的岁月了。

    四目相对,已是心照不宣。

    易汀烟知道谢良准备放下了,心中也轻松了不少。谢良的那份心思对她来说不是负担,只是愧疚罢了。

    谢大就是这么不痛快。听不到他们说话,谢二坐直了身体看向她们提醒说:“怎么样道别完了没有我们该走了。”他当然知道谢大要来送他是为什么,他也是想给他一个道别的机会。

    毕竟以后他再也没机会了不是

    此时,看着自己的亲哥哥,谢二横在心里许久的不平消失了。他发现谢大虽然从小就被人喜欢,风光的很,却未必活得痛快。

    听到谢二提醒,易汀烟朝谢良笑了笑,说:“那么我们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初夏,谢良清冷的声音叫人听了很舒服。

    易汀烟上了马车。谢二看向依旧站在原地,身影显得有些萧条的谢良,心中忽然替他有些难过,说道:“你的亲事我会跟爹娘说的,日子订好我带他们来京城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马车慢慢动了起来。随着马车渐渐行远,一份隐忍的情、一份兄弟之间的意难平慢慢淡去。

    易汀烟坐在马车里,心中感慨,有些出神。倏地有光亮照进来,她抬起头,发现谢二正看着她。他看了易汀烟许久,有些纳闷地说:“我发现好些年过去了,我们都变了,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,还跟个十六七岁的丫头似的。”

    他说这句话是无心的,但是易汀烟听着却紧张了起来。她的模样一直没有变化,总会有人发现的,而且会越来越多,到时候要怎么解释

    回到仁昌府后,易汀烟住在城里深居简出了起来,除了生意上的事情很少出门。渐渐地,连生意上的事情她也大部分都交给杜恒成管了。

    日子过得很快,一眨眼又过年了。这次过年,易汀烟没有回振兴村,而是一个人在城里过的。二十二岁的她容貌依旧没有变,还像以前一样。别人或许还没发现,但也是迟早的事情。到时候别人会发现她的不正常,把她当妖怪。

    易汀烟开始不敢见人了,几乎足不出户,连见杜恒成都带起了面纱遮住了脸,对外只说长了疹子不能见人。好几次谢二见她这样,都要带她去看大夫,她好不容易才拒绝。

    她二十二岁这一年的六月,沈露月与高辙终于成亲了。沈规的千金和高辙成亲,连当今圣上都被惊动了,可想而知是多么引人关注的事情,但是易汀烟没有去。

    长时间地以面纱遮脸让许多人都怀疑易汀烟是不是毁容了。邻居家的孩子偶尔看见她都觉得害怕,颇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。

    一日,谢二翻墙闯入了易汀烟家里,吓得她差点没来得及蒙面。

    谢二偷偷进来就是想趁着她没有防备看看她的脸,谁知她还是戴着面纱被发现,还没等易汀烟发问,他倒是先问了起来:“你的脸到底怎么了给我看看”

    易汀烟被他气得不轻:“谢二谁让你翻墙了”

    见他她气,谢二的语气软了下来,看着她露在外面的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睛,带着几分决心说:“就算真毁了我也娶你。”

    冷不防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话,易汀烟惊得朝后退了两步,警惕地看着他,就怕他忽然发疯。同时,她心里还涌上了一阵暖意。不管是当初的谢良还是沈规,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说过要娶她,这是她活了两世以来头一次听见。

    “你就当我是毁容了吧。”她看向谢二,再也没有一丝怒意,由衷地说道,“谢二,你虽然看上去浑了一些,当初我也确实不怎么待见你,但是后来我发现你是个不错的人。我这辈子没有成亲的打算,你不要耽误在我身上了。”

    没有成亲的打算谢二听到这里眉毛都挑高了。看着易汀烟蒙着面、沉静地站着,连语气也平静极了,他不知怎么就听出了悲凉之感,心中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她真的毁容了。

    易汀烟这番话说得真诚至极,就差掏心掏肺了,哪里晓得谢二竟然还是不相信

    迎面忽然一阵劲风,警觉的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脸上的面纱。一眨眼,谢二已经到了她的面前,离她极近。

    他没有得逞。

    只是一个他一手就能掀翻的弱女子、一块轻得一阵风就能吹起的面纱,他却没有强行动手。

    靠近的时候,一股让人心旌摇曳的女儿香蹿入鼻中,谢二身上的血液都跟着热了起来。但是他知道易汀烟的底线,很快又退了开。

    “谢二你想干什么”果然,易汀烟气得声音都大了一些。